喉咙里的喷火龙：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叙事护理手记

   7月12日下午，3岁的辰辰被母亲搀扶着走进病房，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像朵被烈日灼伤的玫瑰。体温39.2℃，鼻阻、颈部淋巴结肿得像藏着几颗小核桃，扁桃体Ⅲ度肿大伴脓性分泌物，彩超提示肝脾肿大……通过这些症状，我已知晓辰辰他可能是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
   第二天刚准备进病房做治疗时看到辰辰妈妈正准备给辰辰喉咙喷洒开喉剑，辰辰怀里抱着他的恐龙玩偶，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双腿弹踢着不让人靠近，大喊道我不要喷药。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推门而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嗨，小勇士，我是你的管床护士小张阿姨。"我蹲下身，与辰辰平视，"听说你的喉咙里住进了一只喷火龙？"辰辰警惕地看着我，把恐龙玩偶抱得更紧了，"不要...不要医生..."孩子的鼻音重得几乎听不清，却透着坚决。
   我没有急着靠近，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贴纸。"哇，我的好朋友霸王龙告诉我，今天会遇到一个特别勇敢的小朋友。"我晃了晃手中的恐龙贴纸，"它说你比任何恐龙都厉害。"
   辰辰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下去。"妈妈说...要打针..."他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打针，我保证。"我举起三根手指，"我们只是要给喷火龙洗个凉水澡，让它冷静下来。"我慢慢靠近，接过辰辰妈妈手里的喷雾剂，"你看，这是恐龙特战队的魔法水枪。"
   辰辰盯着那个小瓶子，突然剧烈摇头："不要药！药苦！"他开始往后缩，瘦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
   我与辰辰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知道，如果强行按住孩子喷药，不仅会造成心理创伤，还可能因为挣扎加重肝脾破裂风险，那将会更加危险。
   "辰辰，你的恐龙朋友叫什么名字？"我突然转变话题。
   "...小暴。"孩子迟疑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玩偶磨损的尾巴。
   "小暴真酷！"我眼睛一亮，"你知道吗？小暴的超级技能就是喷水灭火。现在你喉咙里的喷火龙太热了，我们需要小暴的帮助。"
  我巧妙地将喷雾剂藏在手心，拿出一个手电筒。"来，我们先看看喷火龙长什么样子。小暴可以当队长，指挥我们行动。"
   辰辰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些，好奇地看着那个电筒。我趁机又靠近了一步。"小暴队长，请给你的小战士下命令吧！我们需要他张大嘴，像这样——"我夸张地仰头张嘴，"啊——"
   辰辰妈妈适时地配合："哇，小张阿姨的嘴巴像山洞一样大！小暴队长，你的战士能做到吗？"
辰辰犹豫了一下，看看玩偶，又看看两位大人期待的表情，

终于微微张开了嘴，但随即又闭上："不要药..."
   "不是药哦，"我迅速回应，"是给小暴的魔法能量水！你看——"我按下喷雾剂，在空中喷出一小股雾气，"这是隐形斗篷的原料！喷在嘴里，喷火龙就看不见我们了。"
   辰辰被这"魔术"吸引，暂时忘记了恐惧。我抓住时机："小暴队长，快命令你的战士准备接受隐形斗篷！三、二、一"
   当孩子再次张开嘴时，我眼疾手快，将喷雾剂对准红肿的喉部轻轻一按。清凉的药雾精准地覆盖在化脓部位。
   "咳咳！"辰辰条件反射地想闭上嘴，但我已经轻轻扶住了他的下巴。"太棒了！小暴队长，你的战士真勇敢！"我立即给予鼓励，"喷火龙已经被冻住一半了！"
   我迅速而轻柔地又喷了两次，每次都在孩子可能抗拒前就用夸张的表扬转移注意力。"哇！这次喷得超级准！小暴的指挥太厉害了！"
   治疗完成后，辰辰反而有些意犹未尽："喷火龙...死了吗？"
   "它已经被冻成冰块啦！
   "小战士表现得太出色了，"我撕下那张恐龙贴纸，贴在辰辰的手背上，"这是小暴给你的勇气勋章。"
辰辰看着贴纸，突然问道："明天...还能和小暴一起打喷火龙吗？"
   我心头一暖，轻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当然可以"
辰辰喉咙虽然还有些疼痛，但喝水、吃东西明显好转了许多，
   "张护士，真是太感谢了，"辰辰妈妈眼眶湿润，"上次在其他医院，四个大人都按不住给他喷药..."
   "找到孩子感兴趣的点，治疗就会变得简单。辰辰不是不勇敢，只是需要一位恐龙队长带领他。"
离开病房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辰辰正举着喷雾剂空瓶，模仿着喷药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咻咻"的音效。那个曾经让他恐惧的小瓶子，现在成了他最得意的玩具。
   这时我想起特鲁多医生说过的话："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而叙事护理，正是把这些变成了看得见的治疗性语言。
   不久病房又响起了其它床的呼叫，我整理了一下工作服，脸上带着微笑，快步走向下一个需要"恐龙特战队"的病房。